*/ Dolores。

愿时光静止

张起灵回来了，在吴邪毫无防备的时候；但他又走了，再也无法回来。前半生的惊心动魄，后半生的平淡如水。
吴邪好希望时间停留在他闭上眼睛的前一秒，伴着那声呢喃。
一 回家吧
那是一个明媚的下午
吴邪坐在沙发上，胖子在他对面一言不发。吴邪看了一眼手机，面无表情。
“吴邪，我跟你说个事。”僵持了很久之后，胖子无奈的开口，之后是更久的沉默。
“说吧。”吴邪收起手机，“小花在等我。”胖子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措辞，只能干巴巴地说了一句。“吴邪，一
会你千万别激动。”
吴邪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，想了想开口道：“你捅娄子了？”
“呸，胖爷我英明神武，什么时候出过岔子，反正你记住就行了。”两人走到客厅，看见黑瞎子坐在边上，满脸笑
容的说：“花儿爷雇我来当司机，两位爷走着？”
吴邪没说什么，直接上车坐在副驾驶位，看着陌生的道路发愣。以至于停车之后仍不在状态。他由着两个人带他
来到一间医院，走到一间偏僻的病房。
“小花病了？”吴邪看着奇怪的栅栏门微皱了眉头，“这不像病房。”
“确实是病房，不过用途不太正规。”谢雨臣从里间走出来，隔着栅栏看着吴邪，“你要保证不发疯，我才能让你
进来。”
“我保证。”
“进来吧，别太惊讶。”
吴邪走进病房，病床上的人低着头，并未对过多的造访者有任何反应。
“自闭症，很严重，就他的年纪来说，有点可笑。”解雨臣将手搭在吴邪肩膀上，不动声色地压制着他。“营养不良，脏器衰竭，他还活着真是奇迹。”谢雨臣看了一下吴邪的脸色，放开手，补了一句，“这是医生的原话。”
“怎么找到他的。”
“路边，瞎子捡回来的。当时情况很糟，现在有好转。”解雨臣说，“不过他谁也不理，医生说有语言障碍。”
“我....能带他离开吗。”
“只要他不反抗。”
“只要他不反抗。”解雨臣拿出手机发了一条短信，“你们单独...呆一会吧。你能，就带他回杭州，别在着烦我。”
“谢谢。”
“别矫情，我受不起”
之后的很多天，吴邪每天都坐在张起灵的床边，说着类似的话，做着相同的事。
“小哥，还记得我吗？”吴邪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，很仔细的削好，放到盘子里推到张起灵的面前，“大概是不记得了，我叫吴邪。”
初次见面的时候，张起灵只是抬头看了他几秒，对之后的话就再无反应。吴邪每天都会在病房里陪着张起灵，偶尔接几个电话，回家的时间一拖再拖。白天要对着张起灵欢笑，只能熬夜处理完生意上的琐事。偶尔，吴邪会背对着张起灵在阳台上烦躁的抽烟，郁闷的心情随着烟雾堆叠，其实是没有声音的，但烟味引起了张起灵的注意，他会注视着阳台上孤独的背影。这是吴邪不知道的。
吴邪每天都会给张起灵读一些新闻，并向护士学习如何照顾他。后来的几天，一直是吴邪独自照顾他。几个跟吴邪关系不错的女护士偶尔会来送些东西，看到两人和谐的相处都很惊讶。
“天啊，张先生竟然没有抵触情绪！”
“小哥脾气很好的。”吴邪看着那些护士，很温和地笑着，“至少曾经是这样。”吴邪拿起放在一边的营养餐，很小心的用勺子挖了一勺递到张起灵嘴边。“小哥，张嘴。”回头地时候看见女孩子们的古怪笑容，也只是摇摇头，之后继续小心地看护着张起灵。
“吴先生，张先生的情况比较特殊.....”吴邪听完医生的长篇大论，脸色阴沉，他无法强行带走张起灵，因为张起灵仍具攻击性，而他已经没有时间耗下去。吴邪在门口努力扯出个笑容，打算与张起灵告别。
“吴先生。。。”一进门看见几个小护士愁眉苦脸的站在边上，吴邪觉得有些好笑。一个胆子大些的护士很小声的说：“张先生不太配合检查。”
“那么我来好了。”吴邪接过护士手里的东西，“不过以后还是要麻烦你们，我要回杭州了”
“欸？怎么会这样。”
“我家里还有生意，很麻烦。”吴邪默了一下，“我想和他告个别，你们能回避一下吗？”护士们很快离开，只留下了两个人。
“小哥，我要走了，你以后可不可以听医生的话。”吴邪坐在床边的椅子上，替张起灵理了理衣服，“我...尽量早点回来看你。”
吴邪等了很久，但张起灵依然像平时一样没有反应。
“你平时都没反应，我也不能问你要不要和我回杭州...”吴邪觉得鼻子有点酸“那我走了。”但是一觉被人拽住了，吴邪回头，对上了一双晶亮的眸子，再也说不出别的。
二 他的吴邪
他们回到杭州，开始了平淡的同居生活。
考虑到张起灵的情况，吴邪只能开车带他回杭州，一路小心照料着，回到家时吴邪累的不想说话，发短信叫来黎簇，指使他收拾房子，要求一尘不染。
“老大，你这是别墅！”
“嗯，我买的。”吴邪无视黎簇的抗议，拉着张起灵坐在沙发上看电视，看见张起灵想轰人走的目光后，温声解释，“让他收拾完再赶走。”黎簇觉得自己非常多余。
晚上的时候吴邪用轮椅推着他在院子里散步，很惊喜的发现张起灵对这项活动很感兴趣，并且选择自己走，吴邪带着他越走越远，最后坐在路边看星星。
“小哥，你以前就是这样一直看天。”吴邪仰着头，轻飘飘地说了一句，“要看吗？”张起灵侧头看了吴邪一眼，摇头，然后伸手替他揉了揉脖子。吴邪傻了一会，然后干脆偷懒侧身靠在站起来肩上，笑出了泪花，他抹了抹眼睛，很安静的对着天空发呆。
那晚之后，张起灵不再无视吴邪的日常交流，两个人挤在沙发上，每次都会写满一张纸。娟秀的字密密麻麻的排在一起，夹在书里厚厚一本。张起灵讨厌人群，吴邪不想闷在家里的时候就会带他回到自己的小古董店，挂上暂停营业的牌子，坐在椅子上看着街上风景。偶尔会架上棋盘，捧着茶碗无声的对弈一整天，弄得伙计无处可去。吴邪也带他去了西湖，看着张起灵不耐烦的脸，扶着岸边的树笑的像个孩子。
在张起灵吓走第六个保洁阿姨的时候，吴邪决定退休回家做家务。他把生意甩给后辈，投了几笔可以保证后半生衣食无忧的资，剩下的是只有买菜做饭孝敬老人，生活平静的让人难以置信。道上也有些不怕死的打起了两个人的主意，都被吴邪背地里收拾的很惨。
胖子选择了一个天气极差的日子来到吴邪家里拜访，虽然如此，他还是被赶出去了。
“天真你不厚道，有了小哥忘了娘家人。"
“小哥不习惯别人在家里。”吴邪切好水果放在张起灵面前，“你要待多久？”
“当然是要多玩几天，花儿爷明天带着瞎子过来，咱哥几个聚聚。”
“好，我晚点到，一会我送你去我以前的公寓。”吴邪满口答应着，手里的拖把一直没停，张起灵起身到浴室拿了另一把拖把，换走了吴邪手里已经脏了呢那把。
“天真，你有没有觉得你俩过得好像一对老夫老妻。”胖子表情怪异的说，“这小日子过得，啧啧啧”
“是吗，那挺好，我也算有老伴了。”
那年吴邪40，体会到了半辈子没得到的幸福。
三 起灵
吴邪用尽后半生的力气，也没能忘记。
张起灵变懒了些，发呆和睡觉的时间越来越长，其实吴邪并没有在意，只当他不喜欢做事了，就把一切都帮他做好。
“天真，咱不能这样，小哥又不是小孩你不能这样宠他。”每次胖子这样说，吴邪都会笑骂回去，脸都没红过。张起灵的态度改变很多，虽然大多时间无视旁人，但和人相处已不成问题。
“我说，这我们总往杭州跑，你们两个闲人就不能来北京看看。干脆跟胖爷我回北京玩几天，顺便去医院检查一下，出院的时候不是说不稳定，离开医院有风险吗。”
“小哥不喜欢医院。”吴邪说，“病情的话一直很稳定，去北京应该不会有问题。”
乐观的情况让吴邪不自觉的忘记负面的问题，他从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，来不及告别。
“怎么回事。”
“他一直睡，怎么也叫不醒，怎么会这样。我...”
“冷静点，医生怎么说。”
“我不知道，在抢救”
吴邪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，声音里透着疲惫，他知道张起灵的生命不在长久，但是想不到是如此短暂。
“病人家属在哪，过来签一下字。”吴邪木然的签着一份份协议，一切都在打击着他的神经。最后胖子看不过去，干脆把他打晕。
吴邪醒来的时候，抢救已经结束，他躺在病床上，刺目的灯光照在脸上让他有些失神。张起灵在他隔壁躺着，身上满是仪器和管子，面色苍白。吴邪从未见过如此狼狈的张起灵，胖子进来时欲言又止的表情印证了他的猜想。
“吴邪，小哥已经不行了。”
“我知道，我陪他，我答应陪他走完他的路途。”吴邪从床上坐起，“你走吧。”吴邪就这样在张起灵身边坐了两天，看着越来越弱的生命体征发呆。
第五天，张起灵走了，吴邪抓着他的手，也像死了一样。
出殡的时候只有还记得张起灵的人参与，吴邪用最快的速度火化了他，选了一块离自己的家很远的墓地。吴邪不是女人，泪水没有意义。他就这样安静的处理一切，然后像对陌生人一样，抹去一切。
吴邪走在了胖子前面，弥留之际，胖子问他，你为什么要这样。
“我想遵守诺言，但我失约了。”吴邪笑了，“我还是记得他的声音。”

“吴..邪”
“小哥！”
“答应我,忘了我。”
“如果可以，我希望时间静止，这样，我还能听见他的声音。”